从《狼来了》到《匹诺曹》，这些从小听到大的童话故事里，无一不是在教育孩子说真话，否则不是没人相信你，就是会变成长鼻子丑八怪。可现实好像并非如此，刚听说了这样一则故事：

　　主人公是个读三年级的小姑娘，因为说了一句真话，在全校引起轰动，被老师当作“奇葩”，最终不得不换学校。

　　小姑娘的妈妈很郁闷，教育难道不是引导孩子发现问题、思考问题和解决问题吗？为什么女儿做到了，却反而成了奇葩？

讲述者：马妈

来源：杭州电台中波954

1.

 

去年女儿上小学三年级了，她很兴奋，因为学校多了三门新课程：英语、科学和劳技。孩子对新事物总是充满着好奇。

 

一、二年级打下的文字基础，让女儿有了书面表达的欲望，于是我和她爸都建议她学写日记，从2014年9月1日那天起。这个过程起初很美好，女儿把学校生活的点点滴滴记录下来，时不时还会冒出一些独特的想法。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，让我们一家着实闹心了很长一段时间。

 

事情就是从女儿日记引发的，因为女儿还小，每天写的日记都会主动让爸爸过目，并指导修改。

 

一次，女儿写了这样一篇日记：

 

2014年9月23日，我们班的课表上有科学课和劳技课。我们都很期待这两节课，因为一、二年级的时候是没有的，到了三年级才有，很新鲜。结果呢，科学课变成了语文课，劳技课变成数学课。为什么会这样呢？因为科学老师就是我们的语文老师，劳技老师就是我们的数学老师。

 

开学都快一个月了，我们的课表上每个星期都有3节科学课，却只能上1节；我们的课表上每个星期都有1节劳技课，到现在只上过1节。好可怜哦！老师们为什么不按照课表上课呢？我很奇怪。不过，我有个办法让老师们不“抢课”：不同课由不同老师来上，不要叫语文老师兼上科学课，也不要叫数学老师兼上劳技课，每个老师都有自己的专业。

 

这篇日记让她爸爸眼前一亮，我看后也挺激动：女儿还真有想法！虽然她记录的可能是乡村学校一种普遍现象，但是她学会了分析问题，还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。

 

兴奋之余，她爸爸决定帮她去报社投稿，让女儿也感受感受思考的意趣和价值。

 

日记投出去后，我们没太多关注。

 

直到国庆放假回单位上班，有同事跟我说：“你女儿的文章在微信朋友圈火了！”我问清原因，才知道女儿那篇日记已经在一张颇有影响力的报纸上发表，心想女儿对写作可能更有兴趣了。

 

2.

 

可没几天，女儿开始闷闷不乐了，问她原因，她不肯细说，只说：“以后我写的日记不能去投稿。”

 

接下来的几天，我明显感到女儿的情绪很低落。以前放学，她一般都是笑眯眯的，迈着很轻盈的步子跑过来，上车后总有说不完的话题，我一直觉得这是我们母女的亲子之路。可最近她却总是耷拉着脑袋，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。有一次，她甚至问我：“妈妈，期中考试后，是不是就放假了呢？”不对啊！这明显是不想读书的念头啊！女儿上学以来，一直都很爱学习，但是，那段时间，女儿的表现太出人意料了，我开始担心起来。

 

星期天，女儿上兴趣班，我碰到女儿同学的家长，她看到我就说：“你女儿成名人了！”我不明白，她就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。

 

迷糊了这么多天，总算知道事情真相了：据说有一天，街道的网管人员看到女儿发表的那篇小文章后，就上报街道主管教育的领导，结果一层层领导的指示传递下来，到了学校便是大会、小会开了好几次，校长还专门找任课老师谈话……当然，这些消息，一开始都是道听途说的。

 

不过，后来我们去学校办理女儿转学手续的时候，我和她爸爸一起去拜访校长，校长跟我们的谈话证实了传言的真实性，校长确实非常非常重视，确实召集教师开了大会小会，也确实找了任课教师谈话。

 

但是，当这一切搞得满城风雨时，他们好像忽视了一个9岁孩子的感受。我们不清楚他们有没有找我女儿谈话，因为这事发生后，女儿自始至终不愿主动与我们说相关的事情，我们也不好去问她，不想把事情搞得很复杂。但不管我们怎么保护，女儿写日记的兴趣没以前高了，写东西总是遮遮掩掩的，深怕我们一不小心就会泄露她的小秘密。

 

于是，我们开始有了一个念头：要不要给她换个环境呢？但也只是这样想想，因为这涉及到很多实际问题，可接下来发生的种种，使我不得不下定决心：给女儿转学！

 

学校要举行小主持人比赛，女儿也参加了，有好些东西要我准备，所以那天我也去了，还请了一位朋友帮忙把比赛全过程拍摄下来。回家后，我跟她爸爸一起看比赛录像，当女儿上台，主持人报出女儿姓名时，我们听到了别的话语：“哦，这就是XXX啊……”只见有两个老师嘀咕好一阵子，那种异样的眼光，使我们担忧。虽然不清楚她们在聊什么，但我们不希望女儿在学校有什么不一样的“待遇”。我想，这一定是领导重视，开了大会小会之后的连锁反应。

 

类似这样的场景，后来我遇到过多次，接送孩子的家长有时也会议论我女儿的事，总觉得我女儿像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。

 

还有，女儿参加比赛制作自我介绍和获奖情况的KT板时，她把很多发表过的文章都列举出来，唯独不愿放发表过的那篇日记，问她原因，就说不想写。到现在为止，哪怕是我们写的文章，涉及到这些问题，女儿都会很敏感，叫我们不要发到别人能看到的地方。这让我们内心很疼，想想女儿当时一定很受伤。

 

这些细节，再加上女儿反常表现，促使我们下定决心：一定得转校！

 

3.

 

于是我和她爸爸通过各种关系帮女儿寻找学校，最后总算有位好心的校长愿意中途接纳。

 

就这样，女儿在三年级第一学期期中考试后，转入新学校就读，那是一所离家较远的学校。

 

到新学校后，女儿又恢复到“日记风波”前那种积极的生活学习状态。有一天，我放学去接她，有个同学的家长说：“你看，我女儿一天上课下来，感觉很累的样子，你女儿好像总是精神充足的样子。”听了这话，我很欣慰，也很感慨。但我知道，在女儿的心里，可能那阴影会一直存在，因为从那以后她很少在日记里记录和思考学校的问题，凡是涉及到负面的文章，她都不让我们投稿，甚至都不肯再让我们过目……

 

在一个刮风下雨的日子里，我曾经这样调侃自己：什么事能让我每天坚持，且风雨无阻——那就是送女儿上学！现在，每天送女儿上学成了我一项艰巨的任务，因为转校，女儿现在就读的学校离家远了很多。以前，送女儿到学校只要三到五分钟时间。而现在，我开车送也要20分钟左右。每天我们得提前半个多小时出门，女儿睡眠时间少了，汽油费增加了，还得祈求路上别出现意外情况，更希望每天都是好天气，因为一下雨，学校门前的那条小路就塞车。这就是女儿说真话所付出的代价吧！

 

前几天我读到宁波诺丁汉大学校长杨福家先生的一段话：

 

2010年，我曾访问美国耶鲁大学旁边一所优秀的小学，校长给我介绍了这样一件事：有一天老师在上课时，一名8岁华裔男孩在课堂上举手说道：“老师，你黑板上写的字拼错了。”这并不稀奇，班里任何孩子如果发现问题，都会提出来。老师就说：“真的拼错了吗？让我查一下字典。”这个孩子又举起了手，说：“老师，你不用查字典了，我保证你拼错了。”结果，校长在全校表扬了这个孩子，同时在家长会上也对他进行了表扬。

 

当时听了这个故事我是由衷地感慨，这在中国是不可想象的。因为我们讲究师道尊严，学生这么对待老师，还了得？

 

杨先生的这段话又勾起我的回忆，让我很自然地联想起女儿的“日记风波”——我真羡慕生活在耶鲁大学旁边那所小学的孩子们，他们可以无所顾忌地表达自己真实的想法，而我们的孩子呢，变得越来越不像孩子，但愿我们的校园也能早日拥有一片可以让孩子们说畅所欲言的土壤，让“千教万教教人求真，千学万学学做真人”的教育种子能落地生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