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店的“松弛指南”

工作日的下午，书店的一层几乎没什么人，环形柜台后面的黑胶唱机里传来缓慢的音乐。店长氧气告诉澎湃新闻记者，大部分店员碰巧都去忙一批新书的运输了。书店的选书比较随意，基本上就是根据大家的喜好。一楼除了文创产品，主要是诗集专区，划分为“人间松弛指南”“坐在你身边看云”“夜幕低垂”和“别着急读完”，并附上了推荐语。二层摆放了小说、文学、摄影、艺术等其他书籍。书店还有一块开放的地下室，读者可以坐在这里阅读、喝咖啡，或是用角落里的打字机，打出自己喜欢的诗。

和名字一样，松弛是“泡芙云”给人的直接印象。“书店没有按照作家的名字或是国籍来分门别类，希望大家进来是可以感受消磨时间的美好，享受在这里发生的事，而不是一定要吸取很多知识。”氧气告诉记者，“不是写在纸上才是诗，我们一直在做的是‘诗意的生活’。”在她的脑海里，有读者走出这家书店，看到梧桐叶落在地上，或许会觉得和刚才看到的某本诗集封面很像，“这会让我们觉得有满足感。”又比如，有人恰好在这里读到“玫瑰色的黄昏/时间骤然变成了液体”，又在路上看到黄昏的天色，然后停下片刻，或许这就是书店想要营造的理想氛围。

除了书籍，“泡芙云”也会做一些展览、活动和课程，有时往往是出于即兴的念头，听上去和诗歌没什么关系。比如这周末，他们计划和绍兴路上的一家花店合作办一节插花课，就是来自某位店员的“一时兴起”。“作为一家独立书店，我们在环境布置上没有那么多牵绊，更多的是天马行空的想法。”氧气说道。

从线上到线下

在大批实体书店面临生存危机的今天，“泡芙云”的诞生听起来像是一次冲动的冒险，书店的创立者、“90后”山东小伙范立群形容自己开书店的念头是“拍脑袋的决定”：去年年底，他决定要开一家书店，便开始选址，看中了绍兴路上的这块地方后，很快就定了下来。书店原本计划今年3月就开张，因为疫情延迟到了8月下旬。

其实，在“冲动”的背后，范立群早有谋划。2014年，理工科出身的他创办了公众号“为你写诗”，初衷就是分享自己创作和喜欢的诗歌。随着时间的推移，又有了团队、微博账号，以及售卖诗歌类文创产品的网店。到2018年，“为你写诗”积累了几千首投稿刊登的原创诗歌，团队成员选出其中99首，编成诗集《花和喷雾》，后来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。再之后，又有了第二本原创诗歌集《我和世界长久地坐着》。

正是在线上平台不断成长的过程中，范立群萌生了办一家实体书店的念头。“泡芙云”便是英文“Poems For You”的音译。书店就像是线上平台的实体空间，人们一样会在这里聚集，分享各自的创作和喜好。不过，实体店需要更多地考虑租金、经营等实际成本问题，对此，范立群认为，网店主营业务能带来不少收益，线上的长期积累也给他们带来了很大的支持。“我们是做线上出身的，线上的逻辑是曝光量、点击量、转化率、客单价。换到线下，曝光量就是通过社交媒体了解或者路过看到这家店的自然流量；点击量是愿意走进来的人；转化率是消费。”范立群在书店开张之初便说道，“书店要活得久一点，必须在商业上多一点考虑，多一些尝试。”

今年1月1日，“为你写诗”团队第一次在公众号公布了开书店的消息，并发起了一次“众筹”：成为书店会员，花费100元可以获得诗集和饮品、礼物；花费314元可以在此基础上进入书店共创者名单，申请当一天书店主理人。最终，共有600多人参与了这次“众筹”，其中有300多人会体验书店主理人的一天。

“如果今天这家书店是你的，你想做什么？有人说，我想要用黑胶放一天我喜欢的歌；有人想在地下空间播《布莱克书店》，有人想把自己选的书摆满一个书架。”在成为“泡芙云”的店长之前，氧气已经在“为你写诗”的几个平台做了很久的工作，采访中，她例举出了一些想当书店主理人的读者的构想，它们都有可能在未来实现。

让书店长久地存在

虽然从线上运营中积累了不少经验和资源，但是氧气也坦言，“想要靠实体书店赚钱，在今天很难”，他们的开店计划是两年内不至于赔钱太多，“目标不是让这家书店赚钱，而是让它长久地存在”。

在绍兴路上，汉源书店曾是一个标志，如今它已经撤离多年，路过书店旧址时，两个打扮精致的年轻人在它的“遗址”前驻足拍照，玻璃橱窗里外像是有好几年的时差。

绍兴路上陆续开过一些书店，也聚集过很多出版社。氧气说，这是一条“有文化、有意思”的马路。来到这里以后，她了解到书店的楼上和附近住了一些老派的上海知识分子，“他们经常会到店里来看看。有个老邻居说，他以前也写诗，还真的出版过。他把自己的诗集拿到店里，跟我们说不用出售，放在那里就好了。”

时常也有大人领着小孩来到书店。在氧气看来，对于孩子来说，诗歌很重要，不只是书本里的那些古诗。在书店进门的一角，放置了一个适合儿童身高的书架，那里有北岛编的《给孩子的诗》、戴锦华的《给孩子的电影》，还有“儿童诗人”姜二嫚的诗作。“有时候，让小朋友读一读自己同龄人写的诗，好像也挺有趣。”氧气说道。

让书店长久地存在，也是范立群朴素的野心。至于一定要在今天开一家实体书店的原因，他在泡芙云的一档播客节目里说，这关系到世界必须存在的理由，“一家书店就是一个理由，一个作家是一个理由，一本书一首诗同样是一个理由。”

在“泡芙云”的一套诗歌日历文创里，10月25日的这天正好印了波兰诗人辛波斯卡的诗歌《维米尔》，某种意义上大概能表达范立群的意思：

只要阿姆斯特丹国家美术馆里

那位静默而专注的女子

日复一日把牛奶从瓶子

倒进碗里

这世界就不该有

世界末日